8月11日9時30分，航拍災后臨海城區(qū)。新京報記者 王清以 攝

臨海古城街道一文具店災后一片狼藉。新京報記者 王清以 攝

8月10日17時40分許，寧國市公安局南山派出所民警趕赴現(xiàn)場救援群眾。圖/IC photo

8月11日，浙江臺州臨?；仄致?，救災人員用小船運送救災物資。新京報記者 王嘉寧 攝

衛(wèi)星云圖上，臺風“利奇馬”畫出了一個“M”，挾帶著狂風暴雨，席卷中國東部的多個省份。

“利奇馬”不僅是2019年西北太平洋的最強臺風，也是2019年登陸中國的最強臺風，同時還是自1949年以來登陸華東地區(qū)的第三強臺風，與2016年的臺風“莫蘭蒂”并列，僅次于1956年的臺風“溫黛”、2006年的臺風“桑美”。

8月10日凌晨，“利奇馬”登陸，在前后近48個小時的時間里，許多人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浙江省臺州市氣象局原副局長陳宏義給市民寫信，提示大家防臺；安徽省績溪縣荊州鄉(xiāng)紀委書記李夏，查看災情時因公殉職；安徽省寧國市公安局胡樂派出所民警楊文軍放棄了回家救災奮戰(zhàn)在一線；山東青州環(huán)華救援隊出外救援，截至8月11日下午7時許，共幫助了200多人。

8月11日20時50分，“利奇馬”在山東青島二次登陸。

這一切尚未結束。

8月9日·登陸前

預警四起

8月9日15時25分，臺州市氣象局原副局長、臺風專家陳宏義給臺州人民寫了一封信。此時，距離“利奇馬”登陸還有十個多小時。

陳宏義在信中表示，新中國成立以來登陸臺州的最強臺風就將來襲，并對市民做出相應的安全提示。陳宏義在信中說：“我們所面臨的，可能是一輩子都難得遇見的強天災……現(xiàn)在我們所能做的，只有盡可能充分的應急準備?！?/p>

在這封信發(fā)出前的一個多小時，根據(jù)浙江氣象部門監(jiān)測顯示，三門縣枧頭村累計降水已達161.8毫米，平陽縣平嶼出現(xiàn)43.0米/秒的14級大風。

8月9日12時，浙江啟動防臺風Ⅰ級應急響應。18時，中央氣象臺繼續(xù)發(fā)布臺風紅色預警：8月9日17時，“利奇馬”位于浙江省溫嶺市東南方大約145公里的東海南部海面上，中心附近最大風力16級（55米/秒），中心最低氣壓為930百帕，七級風圈半徑300-380公里，十級風圈半徑100公里，十二級風圈半徑40公里。

106個預警信號，從8月9日中午12時起，浙江當?shù)貧庀?、地質(zhì)等部門不停發(fā)布預警：17時左右，臺州市仙居縣綜合行政執(zhí)法局發(fā)布內(nèi)澇紅色預警；18時許，寧波市自然資源和規(guī)劃局發(fā)布地質(zhì)災害氣象風險紅色預警；平陽縣自然資源和規(guī)劃局、平陽縣氣象局發(fā)布海浪紅色預警；20時許，舟山市定海區(qū)、岱山縣和嵊泗縣發(fā)布臺風紅色預警等等。

8月10日·溫嶺

登陸

8月10日凌晨1時45分，“利奇馬”在浙江省溫嶺市城南鎮(zhèn)登陸。

兩個小時后，臺風就給80公里外的永嘉縣一個小山村帶來了災難。

由于持續(xù)特大暴雨，永嘉縣巖坦鎮(zhèn)山早村山體滑坡。滑坡后堵塞了河流，10分鐘內(nèi)山洪最高水位漲到10米，因溪水上漲太快，該村約120人被洪水圍困，部分村民來不及撤離到安全位置，隨后堰塞湖突發(fā)決堤，造成人員傷亡和失聯(lián)。

截至8月11日13時30分，山早村已有23人遇難，9人失聯(lián)。

臺風登陸的溫嶺市，狂風驟雨給城市帶來了嚴重的內(nèi)澇，鄉(xiāng)村道路中斷。此外，溫嶺多地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停水停電。溫嶺市公路管理局城南公路管理站的工作人員林仙國說，好幾條路都堆了折斷的樹和泥土，車輛完全過不去。

而毗鄰的臨海市，當?shù)匾蛔匾奈铩兄隁v史的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臺州府城墻根被淹。臨海市公安局官方微博發(fā)布消息稱“城門失守”，并提醒當?shù)鼐用褡⒁獍踩?/p>

8月10日·臨海

“新媒體”的救援

臺風“利奇馬”登陸浙江后的軌跡就像一條長蛇，彎彎曲曲地朝西北偏北方向移動。

除了古跡被淹，臨海市城區(qū)還出現(xiàn)內(nèi)澇，多人被困。應急管理部官方微信公眾賬號信息顯示，臨海市內(nèi)搶救疏散被困人員1063人。

臨海受災后，警方便出動沖鋒舟轉移被困市民。多位市民表示，他們8月10日下午撥打救援電話一直處于忙線，“還好，公安局在微博和微信上也開通了求助渠道。”其中一位市民說道。

對此，臨海市公安局回復表示，當時報警的人太多。但這一情況并未影響救援人員的行動，許多受困居民在臨海市公安局、救援隊和本地媒體微博、微信公眾號下留下被困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求助。微信朋友圈內(nèi)，許多市民看到求助后轉發(fā)，讓救援人員及時看到。

8月10日，市民李悠（化名）就在網(wǎng)上發(fā)布了住處的地址和電話，尋求救援人員的幫助。

李悠回憶，臺風登陸當日下午，洪水“莫名其妙”就漲起來了，當時她正在小姨家，和家人們一起聊天，“房子一樓是小姨開的鞋店，看到水位上漲趕緊下樓把店里的鞋搬上樓。不久之后，水就漲到接近二樓的位置?！?/p>

李悠家在臨海市古城街道，房屋是老式結構的木房子，樓房偏矮，一層房高在2米到3米之間。當日下午房里斷了電，天黑之后李悠家里什么都看不見。

李悠一家在當日下午5時許開始報警，同時用4部手機打，卻一直打不進去。他們還撥打了119及其他救援電話，但一直無法接通。李悠拜托朋友給臨海市公安局微博發(fā)了私信，還在朋友圈、微博上發(fā)布了求助信息，很快救援隊便與他們?nèi)〉寐?lián)系，并于當日23時左右，將他們接到?jīng)_鋒舟上，轉移至集體安置點。

坐上救生艇后，李悠發(fā)現(xiàn)，一路上沿街樓房內(nèi)有許多被困人員，等待著救援。

“以前印象中的臺風就是刮風下雨，可能水到腳踝這就差不多了，今年這水突然沒過了一樓頂。”李悠說道。

8月10日，新京報記者從臨海市公安局了解到，為了對城區(qū)被困人員進行救援，當?shù)卦诠俜轿⒉?、微信公號發(fā)布緊急征用市民沖鋒舟的信息。

8月10日夜間，當?shù)氐呐笥讶D發(fā)一條市民自費購買20艘沖鋒舟，招募沖鋒舟駕駛員的信息。

沖鋒舟的購買者介紹稱，他目前在臨海經(jīng)營一家工廠?？吹脚R海當?shù)卣俜轿⑿虐l(fā)布征用沖鋒舟的消息，覺得應該為本地做點事情。

他主動聯(lián)系110指揮中心確認需要沖鋒舟后，在網(wǎng)上跟賣家談好價格，將7萬元付給賣家，讓公司員工幫忙將沖鋒舟裝車運往救災現(xiàn)場。同時讓朋友幫忙發(fā)朋友圈尋找駕駛員。有20多位志愿者趕到了救援現(xiàn)場，甚至有些是從40公里或50公里外趕來，連夜對臨海城區(qū)受困群眾進行轉移和安置，并為還沒有轉移的小巷居民送礦泉水、餅干等食物。

8月11日晚，新京報記者在臨海城區(qū)看到，大部分路段積水已退去，只有部分路段積水嚴重。

8月11日·安徽

“我回不來”

8月10日20時，“利奇馬”肆虐近20個小時后，在湖州市境內(nèi)由強熱帶風暴級減弱為熱帶風暴級，不久后移出浙江。

但“利奇馬”帶來的災難遠不止浙江一地。

8月11日下午，新京報記者從安徽省政府新聞辦獲悉，受臺風“利奇馬”影響，安徽省寧國、廣德、績溪部分地區(qū)房屋倒損、農(nóng)作物被淹、道路橋梁沖毀、供電和通訊中斷。截至8月11日11時，安徽省受災人口5.22萬人，因災死亡1人；直接經(jīng)濟損失5106.4萬元。目前，該省已啟動IV級救災應急響應。

8月11日6時，年僅33歲的績溪縣荊州鄉(xiāng)紀委書記李夏的遺體被找到，績溪縣公安局金沙派出所證實，他于8月10日查看災情時，被臺風引發(fā)泥石流沖走，因公殉職。

績溪縣政府官網(wǎng)公示信息顯示，李夏，男，漢族，1986年7月出生，本科學歷。2014年12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2008年2月參加工作。2019年4月至今，在荊州鄉(xiāng)政府任鄉(xiāng)黨委委員、紀委書記。

鄰近績溪的寧國市同樣遭遇險情，新京報記者從當?shù)鼐桨l(fā)布的受災視頻獲悉，臺風“利奇馬”過境后，寧國發(fā)生山洪，部分地區(qū)積水嚴重，洪水倒灌至村莊。寧國市政府8月10日晚發(fā)布人員緊急轉移通知，由于河瀝溪水位站水位將達54.5米。根據(jù)安徽省防指、宣城市防指的要求，請城區(qū)范圍內(nèi)皖贛鐵路線以東、S104以西、東城大道以南、青山路以西及汪溪街道石村片所有人員立即實施安全轉移，并妥善安置。

災情發(fā)生后，當?shù)囟嗖块T調(diào)集救援人員前往一線轉移群眾。8月10日晚，寧國市公安局胡樂派出所民警楊文軍家中被淹，那時他正在搜索轉移群眾，得知后，他只是向妻子回復了一句：“人沒事就好，我回不來。”胡樂派出所一名工作人員說，全所民警都投入到搶險救援當中。目前，楊文軍仍在一線參與救援。

8月11日·山東

志愿者的救助

8月11日20時，“利奇馬”逼近山東沿海。

受“利奇馬”影響，壽光市及青州、昌樂、臨朐等上游縣市普降特大暴雨。

壽光市防汛抗旱指揮部相關負責人介紹，8月10日9時至11日14時，壽光市平均降雨278毫米，最大降雨點在紀臺鎮(zhèn)，達到321.8毫米，此次過程降水量為自1959年有氣象記錄以來最大一次降水。相關負責人稱，由于本次強暴雨持續(xù)時間長、強度高，據(jù)初步統(tǒng)計，壽光市低洼易澇區(qū)1.8萬個大棚進水，農(nóng)田受災面積13萬畝，沿河部分村莊9.3萬群眾撤離。

壽光市教體局相關工作人員稱，8月11日凌晨1時30分，教體局機關20余名抗洪包靠人員趕往紀臺鎮(zhèn)同興村，幫助村民做好緊急排澇工作。上午5時，教體局機關50余人分赴紀臺鎮(zhèn)、營里鎮(zhèn)，參與群眾安置工作。截至目前，壽光市已有25所學校作為群眾安置點，當?shù)毓渤鰟?6輛校車，1216名教師參與救援，安置撤離居民6000余人。

在青州市，環(huán)華救援隊出動救援。環(huán)華救援隊隊員楊俊芃介紹，8月10日，青州市下起雨，多處道路積水嚴重，楊俊芃在朋友圈看到很多人被困在路上。他拿上拖車繩子、應急電源和施救工具就出了門，“我把手機號發(fā)在了微博上，有需要的人可以給我打電話?！?/p>

帖子發(fā)出去沒多久，楊俊芃就接到了求助電話。一名司機的車子被淹。他和另外三名志愿者結伴到路口，見到一輛白色轎車半個車身都被淹在水里。楊俊芃和志愿者下車，冒著雨用拖車繩綁好轎車，將車子拖出。

截至新京報記者發(fā)稿時，楊俊芃已經(jīng)幫助28輛車脫離水域，“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們把車子拉出水域后，會檢查進水情況，幫助司機聯(lián)系最近的汽修廠。如果司機需要，再把他送回家?！?/p>

8月11日上午9時許，譚坊鎮(zhèn)的居民陳女士聯(lián)系楊俊芃求助。陳女士家中12歲男孩被狗咬傷，急需去城區(qū)醫(yī)院。楊俊芃說，接到電話后，他和兩名志愿者趕到陳女士家，接上孩子就往醫(yī)院趕，不到一個小時就把孩子送到了醫(yī)院。

陳女士說，孩子被狗咬后她打了一個多小時的車，都沒有司機應答。正著急的時候，她看到了楊俊芃的帖子，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給他打了電話，“沒想到志愿者會這么快趕過來，非常感謝他們?！?/p>

“我們很多志愿者在十幾個小時里只吃了一塊面包?！睏羁∑M說，環(huán)華救援隊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80名志愿者。雨小時，他們還會到積水點進行疏通。

楊俊芃說，他曾在北京參加過多次救援行動。2014年他回到家鄉(xiāng)青州，就參加了當?shù)氐沫h(huán)華救援隊，“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志愿者，覺得有人需要幫助，我們就盡力去幫他，很簡單的道理?！?/p>

“人沒事就好，我回不來?！?/p>

——寧國市公安局胡樂派出所民警楊文軍

（8月11日下午，正在轉移群眾的安徽省寧國市公安局胡樂派出所民警楊文軍接到妻子發(fā)來的“家里進水，損失慘重”的信息后回復稱。）

“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志愿者，覺得有人需要幫助，我們就盡力去幫他，很簡單的道理?！?/p>

——山東青州環(huán)華救援隊楊俊芃

新京報記者 劉名洋 王洪春 張靜雅 李一凡 周世玲 鄧琦 常卓瑾 蔣鵬峰 王清以 倪兆中 王昆鵬 雷燕超 劉經(jīng)宇 實習生 馮惠濡 陸寧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