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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玉璽”案:真兇歸案17年 “嫌疑人”仍在候?qū)?/span>
“不想不清不白地活著”
張玉璽從看守所出來后第一件事,是去要地?!坝辛说夭拍芑钪??!睆堄癍t說,1998年村里分地時,他在看守所里,沒有分到地。
從看守所出來,已近10年光景,女兒、兒子幾乎不認(rèn)得張玉璽,母親住在外村妹妹家附近,平時靠討飯、撿麥子維持生活。
父母住的地方,是一處十多平米的小窩棚。張玉璽出來后,拉來碎磚,在旁邊又蓋了一個大點的窩棚,在河南時,一家七口都住在這里。母親一直在這里住到去年去世。
“我原來的房子,1987年蓋的,磚我自己燒的,那幾年我種油菜、紅薯,收成好的時候能有一萬多收入?!睆堄癍t說,在農(nóng)村普遍是土房子的時候,他家第一個蓋起磚瓦房,買了全村第一臺黑白電視。生活穩(wěn)定下來后,他和其他人一樣種小麥、玉米,又養(yǎng)了豬、牛、羊。1992年夏天,母羊下了七八只小羊羔,張玉璽打算秋后賣掉。還有一只小牛犢,張玉璽不賣,等長大了留著配種。
張玉璽對生活的美好憧憬在打架后煙消云散。停尸五年的房子無法再住人,院墻和東廂房都倒塌,院子里長滿雜草。
要完地回來,張玉璽花50塊錢找律師準(zhǔn)備寫訴狀,有法律系統(tǒng)的朋友告訴他,取保候?qū)彵仨殐赡杲Y(jié)束后才能告狀,他才作罷。事實上,《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取保候?qū)徸铋L不得超過12個月,期滿后需公安機關(guān)進行解除。一年后,夏邑縣公安局并沒有給他解除取保候?qū)彙?/p>
“得活著?!睆堄癍t想,為維持生活,張玉璽和妻子段月霞帶著三個孩子前往海南建筑工地打工。他很慶幸當(dāng)年出去都不需要身份證,工地上用工也不需要看身份證。他覺得愧對老婆孩子,拼命干活掙錢,有時候加班能連著干一天一夜。“壓抑的時候會掐自己,越煩越干活,干起活兒來就不想了?!边@一干就是十多年。
工地上,張玉璽用別名“張超印”。他從來不會提起蹲看守所的經(jīng)歷,怕孩子被人笑話?!耙恢苯o別人蓋房子,自己在老家卻連個屋都沒有?!逼拮佑袝r埋怨他,他開玩笑說,“要不是我,咱們也不能來海南看大海。”
段月霞并不喜歡大海,她很少開心,難過的時候會躺床上睡覺,但是睡不著,“以前的事跟放電影一樣過?!?007年,因為兒子上高中需要學(xué)籍,他們回村辦戶口,村里人說:“打死人那家的回來了。”段月霞聽到悄悄哭了。
張玉璽想,不能再這么不清不白活著?!拔也挥X得我有罪,覺得怎么著都得把冤伸了,不能讓人看不起?!被睾D虾?,張玉璽會悄悄留意法律方面新聞,找舊報紙看。2003年,張玉璽曾找過海南一位律師幫他申訴,律師打了一圈電話,告訴他“聯(lián)系法院,法院說退回檢察院了,聯(lián)系檢察院說退回公安局了,聯(lián)系公安局說補充偵查之后又遞法院了”。
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原點,律師不想再打電話問了?!奥蓭熧M至少一千,我一天才掙四十塊錢,還得租房、吃飯、供孩子上學(xué),請不起啊。”張玉璽翻報紙,找那些可以免費幫助農(nóng)民的律師。確實有律師不要律師費,但需要報銷差旅費,張玉璽也掏不起錢。
張玉璽只能每年回河南收麥時去找找法院和鄉(xiāng)政府,但是沒有回應(yīng)。
在這期間,兩個兒子回老家借住姑姑家上了高中,又考上大學(xué)?!斑@幾年啥錢沒落住,就供了倆學(xué)生?!睆堄癍t說。
2015年,兩個兒子在鄭州的工作穩(wěn)定下來,張玉璽和妻子也先后回到河南,與兒子住在一起。
6月27日,河南商丘夏邑縣,張玉璽帶著律師徐昕到老家村里,了解當(dāng)年打架事件的具體地點、過程及細(xì)節(jié)。
看到司法解釋燃起希望
2016年1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guān)于辦理刑事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開始施行,將七種“疑罪從掛”情形認(rèn)定為刑事賠償中的“終止追究刑事責(zé)任”,包括取保候?qū)?、監(jiān)視居住法定期限屆滿后,辦案機關(guān)超過一年未移送起訴、作出不起訴決定或者撤銷案件的情形,明確“疑罪從掛”案件受害人有權(quán)獲得國家賠償。
張玉璽關(guān)注到了這一信息,2016年初又看到了河南三門峽市高炎龍“疑罪從掛”的報道。據(jù)媒體報道,1992年高炎龍被指搶劫殺人,上訴后,1998年河南高院發(fā)回重審,當(dāng)年8月取保候?qū)徍螅?015年底再無說法。2016年1月,高炎龍?zhí)岢鰢屹r償申請,當(dāng)年9月河南省高院作出國家賠償決定,向賠償請求人高炎龍賠償72萬余元,并在他居住地以公告形式為其消除影響、恢復(fù)名譽。高炎龍拿到賠償后,在鄭州開了一家“高炎龍胡辣湯”店,張玉璽非常羨慕。
高炎龍的經(jīng)歷與張玉璽案較為類似,看到高炎龍成功申請國家賠償,張玉璽一度燃起希望。
2016年上半年,張玉璽找鄭州一位律師,向夏邑縣人民法院遞交國家賠償申請書,要求賠償被羈押3357天的賠償金813401.10元,精神損害撫慰金284690.38元,共計1098091.48元。
張玉璽想著,等申請賠償成功后,希望能在老家蓋一套房子,與妻子回到農(nóng)村種地。
然而,從2016年7月11日立案以后,沒人給張玉璽一個說法。直到今年6月1日,張玉璽在河南高院訴訟服務(wù)自助平臺查詢才得知,他申請夏邑縣人民法院違法刑事拘留賠償一案,在2016年9月7日中止,中止的理由為“其他應(yīng)當(dāng)中止訴訟的情形”。
由于律師費問題,張玉璽與鄭州的律師解約,隨后又連續(xù)找了三位律師,“律師費也出了、差旅費也花了,但絲毫沒有進展?!?/p>
從2016年底,張玉璽多次到河南省高院、商丘市中院、最高人民法院第四巡回法庭反映情況,接待人員登記他的情況,回復(fù)一句:“回去等著吧?!?/p>
“真是跑夠了,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死在法院門口會不會就有人關(guān)注了?”不理智的想法一閃而過,張玉璽說他還是相信法律最終會給他公正。
張玉璽多次前往夏邑縣人民法院,但聯(lián)系不上辦案法官,根本進不去法院反映情況,也無從得知案件的最新進展。新京報記者聯(lián)系夏邑縣人民法院,對方表示,目前已經(jīng)調(diào)閱張玉璽案所有卷宗,正在處理此事。
“再試一回吧,總得有個說法。”張玉璽說。
采寫/新京報記者 趙朋樂 攝影/新京報記者 尹亞飛
編輯:周佳佳
關(guān)鍵詞:玉璽 ,張 夏邑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