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楊一凡 黃偉芬 文/攝 通訊員 韋士釗

【編者按：大雪紛飛，春節(jié)將至，放眼浙江大地，多少新氣象、新變化，就發(fā)生在我們身邊。從今天起，錢江晚報推出“新春走基層”專欄，本報記者將分赴基層第一線，進車站、下社區(qū)、跑企業(yè)、走鄉(xiāng)村，去記錄一個個鮮活故事、一處處動人場景。首篇我們講述的是2018春運杭州首趟臨時列車的故事?！?/p>

再過10天，他就要退休了，這是他作為乘警參加的最后一次春運

一個老乘警的回憶：那些年經(jīng)歷的春運

1月25日晚11點05分，首趟從杭州出發(fā)的增開列車K4173次出發(fā)了。

杭州鐵路公安處乘警支隊乘警洪功培都來不及感慨就投入了工作。60歲的洪功培即將退休，他將在這趟列車上迎來職業(yè)生涯的最后一次春運。

忙碌了41年，這個有些微胖的老警察見證了火車從綠皮車到空調(diào)車再到高鐵的變化，更親歷了太多人回家的故事。

1981年第一次參加春運

洪功培，老家金華湯溪，19歲開始就在鐵路部門工作。

1980年，眼睛小小的洪功培成為一名鐵路公安，工作第二年，就感受到了難忘的春運。

從杭州到上海，現(xiàn)在坐幾十分鐘高鐵就能抵達的距離，當時坐綠皮車足足需要七個小時。

“都是人啊，廁所里都擠滿了人?！?/p>

那個年代，人們生活普遍不富裕，即便手上有些錢，在憑票購物的那個時代，沒票的話也買不到東西，回家的人們行李都很簡單，有個旅行袋都算是闊綽的。

火車上最常見的行李是用網(wǎng)兜裝的。

“人們用網(wǎng)兜買上一些水果提著，水果罐頭和大白兔奶糖都是好東西呀?！?/p>

洪功培小時候還坐過大篷車。

“很多年輕人不知道大篷車是什么，大篷車有點像現(xiàn)在拉貨的火車車廂，只有一扇大鐵門，車上的廁所就是掏個洞，用個草簾子一隔。到站了，列車員鋪上一塊木板讓乘客下車?！焙楣ε嗾f，那時候從金華到湯溪春運時會加開‘大篷車’，現(xiàn)在可能只能在影視作品里看到，但在那個年代卻承載了回家的希望。

“我從金華坐到湯溪只要2毛錢，半個小時坐3站，鐵皮廂里同樣也是擠得滿滿當當?shù)??！?/p>

2004年重回乘警崗位

因為工作調(diào)動，洪功培在一段時間里先后到派出所、看守所工作，等他重回乘警崗位，已是2004年了。

那年春運，他在杭州開往成都的列車上執(zhí)勤。

往云貴川方向的春運客流，往往是最集中的?！澳莻€時候云貴川方向的打工者非常多。一節(jié)車廂核定載客118人，但起碼裝了兩三百人，當時站臺上全是人，很多人買了票都上不去車，甚至要從車窗里爬進去。”

回想起十多年前，洪功培說那份艱苦，換做現(xiàn)在，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下來。

那時候擠，不僅僅是因為人多車少，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行李多。

“一年在外奔波，回去的時候總想著帶點什么回家，他們返鄉(xiāng)的時候，背著大大的行李，被子都要帶著的，為了省錢，從家鄉(xiāng)往回返的時候又把被子帶了回來，真是恨不能把家都搬著，鍋碗瓢盆能帶的都帶著?！?/p>

洪功培說，其實這種想法他們這個年紀的人都懂，因為大家都是這樣奮斗過來的，2004年的生活哪有現(xiàn)在這么好，人們的生活觀念也和現(xiàn)在不一樣。

“辛苦賺來的錢，都攢著，要帶回家去呀，那可是一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也不舍得辦銀行卡或者通過郵局匯款，手續(xù)費能省則省，往往帶著現(xiàn)金上車。錢都偷偷裝在隨身帶的編織袋里，有人甚至十萬二十萬的現(xiàn)金都放在身上?！?/p>

回來的時候大家往往帶著家鄉(xiāng)的臘肉上車，車廂里彌漫著濃濃的臘肉味。

乘客多且復雜，乘警們的工作量也很大。

“列車一開動，車廂里就要走一圈，查看一下車上的設(shè)施，比如配電室的門有沒有鎖好，車把車門有沒有鎖好，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p>

但是人多行李多的車廂，一整列車檢查下來，兩個小時都不一定能走下來，“大冬天下來幾乎都是一身汗了”。

在這種時候乘警不僅要注意到乘客的情緒變化，還得注意車廂里“奇怪”的人。

“在車上東看西看的就兩種人，一種是穿制服的乘警，另一種就是小偷了。列車的流動性太大了，小偷一偷完馬上就會下車，等旅客發(fā)現(xiàn)自己東西丟了的時候，小偷早就下車了，所以防范工作很重要?！?/p>

洪功培說，春運回家的列車上最見不得人被偷，偷的可都是人家一整年的心血。

10天后就要退休

春運車廂里人擠人的狀態(tài)是什么時候得到改善的？

“高鐵出現(xiàn)之后，就好多了?！痹诤楣ε嗟挠∠笾?，高鐵的出現(xiàn)真的帶來了很大的變化。

乘客們的包裹少了很多，編織袋也變成了輕便的拉桿箱。物流各方面方便了，人們也很少帶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身上帶著的現(xiàn)金也不多了，“現(xiàn)在出外打工者回家鄉(xiāng)，也就帶幾百塊錢，都習慣打在卡上了，大量現(xiàn)金帶在身上的情況越來越少?！?/p>

再過10天，洪功培就要退休了。

他說，這么些年工作下來，最幸運的就是感受到中國鐵路的巨大變化。有了高鐵，乘客素質(zhì)也在不斷提升。

“以前很多乘客上了車就吃個不停，瓜子殼、花生皮隨手就扔了，當時車上人還多，衛(wèi)生都沒法搞，到了終點站，車上的垃圾都要鐵鍬往外鏟，現(xiàn)在乘客真的好太多了，自己會準備垃圾袋，把垃圾都放進去。”

相比金錢，大家也學會了更珍惜時間。

即將接過洪功培手中接力棒的是一位年輕女乘警陳清。

小姑娘江蘇鹽城人，1994年出生，畢業(yè)于河南鄭州鐵道警察學院，學的是治安專業(yè)。畢業(yè)后進入杭州鐵路公安處，是當時10名新人中唯一的女民警。

加入乘警支隊，陳清拜洪功培為師。她說師傅這樣的老民警身上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而這些在學校里都是學不到的。

這次跟車是陳清第一次參加春運。

在列車行駛中，她學著和師傅一起一個個車廂巡視和檢查。

“大姐，掛著的包是你的吧，要看好。”看到趴在茶幾上的乘客隨手把手機放在桌面上，陳清也會叫醒乘客，“不好意思，醒一下，把手機收好?！?/p>

夜?jié)u漸深了，車廂里的洪功培再一次當起了廣播員，這位老乘警的聲音平穩(wěn)洪亮，提醒著乘客注意夜間的財物安全。

也許是職業(yè)習慣，凌晨3點的洪功培精神還很棒。

我們問他，退休后有什么打算。他笑了，眼睛瞇成一條縫說，打算幫女兒帶外孫女，回一下湯溪的老家，平常再去爬爬山，鍛煉鍛煉身體。

這么多年春運，很難得大年三十回家吃年夜飯，對家里人的虧欠，所有鐵路人都懂?！敖窈笪铱梢源竽懙卣f：老婆我可以天天陪著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