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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癌癥旅館"生意:患者蝸居著等待醫(yī)院床位
這時,一個女房客提著一袋子蔬菜沖進值班室,她臉色蠟黃,喘著粗氣吼到:“老板,我們還沒走呢,你怎么讓別人住進來了?”她的兒子正在腫瘤醫(yī)院治療白血病。
“你不是說今天可能會退房嗎?”
“我兒子還在醫(yī)院呢,沒說一定要走啊?!?/p>
“現(xiàn)在房間都滿了,我讓人去哪住?”
“那我可不管,我兒子一會兒就回來了,你趕緊讓那人搬出去?!?/p>
房間已滿,何淑靜只能說服新來的客人暫時住進值班室里。
“離開了,還得回來”
患者在房間窗戶存儲的蔬菜。澎湃新聞記者 謝匡時 圖
冬日的傍晚,旅館的過道里安靜極了。不時有人跑到旅館外的公園里透氣,公園不大,被涂滿綠色油漆的鐵柵欄包圍住,偶有烏鴉穿過樹林,在人頭頂發(fā)出幾聲啞叫,很快又恢復寂靜。
癌癥患者需要到醫(yī)院復查,離開旅館之后,他們依然會不定期地回來?!凹热坏昧诉@種病,那就甭想逃出這個地方?!敝x妙一邊說著,幾度哽咽。
10月20日那天,去醫(yī)院化療之前,胡強以為自己第二天就可以離開這家旅館。但根據(jù)醫(yī)院前一天的評估結(jié)果,他腹股溝的淋巴細胞結(jié)節(jié)范圍擴大,第一個臨床試驗方案已經(jīng)失效,需要重新更換治療方案。
以前一進醫(yī)院,胡強看到“腫瘤”兩個字,就覺得刺眼。剛開始化療,看到自己的頭發(fā)掉光了,他會掉眼淚。現(xiàn)在,他習慣了,再難受也不哭。
知道治療方案失效的當天,和往常一樣,胡強盤腿坐在床上,脫下黑色的呢子外套,一言不發(fā),垂著頭,房間里安靜得只剩下他的呼吸聲。
夜里,冷空氣從窗戶縫隙里滲進來,胡強懶得找老板拿被子,體內(nèi)的癌細胞讓他疼痛難忍,黑暗中,他一直睜著眼,瞪著天花板,四下安靜,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如果不是因為被癌細胞入侵,59歲的胡強此時應(yīng)該還在家里的鐵礦上,每月拿著月薪3000元的工資,過著鐵礦工人的平凡生活。
患病之后的每個星期四,胡強早上四點準時從承德出發(fā),七點多到旅館入住。有時和家人一起,有時他只身一人:第一天檢查,驗血,做心電圖,指標正常;第二天便直接化療,結(jié)束后再拼車回家,“離開了,下一個星期還得回來。”
上世紀九十年代,胡強來過一次北京:因為自己的工資被拖欠,進京上訪,最后無果。他一輩子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活著。
這是胡強第七次住進這家旅館。準備化療前,他去醫(yī)院找專家做了身體評估。下午,胡梅從旅館的床上爬起來,出發(fā)去醫(yī)院取評估結(jié)果?!敖Y(jié)果你給我打印一份?!焙鷱娞匾舛谒?。
屋子里悶得慌,胡強披上棉衣外套走出門去,在過道里徘徊。偶爾,狹窄的過道里,胡強立在那里和謝妙聊天?!拔椰F(xiàn)在脖子肚子腹部哪兒都是(癌細胞)了?!敝x妙靜靜地聽著。
最后,他勸謝妙想開點,勸完,他自己哭了起來。“能治就治兩天,不能治……”他聲音發(fā)顫,突然停住,再不說下去。
謝妙看到胡強離開旅館時的背影,從那以后,再沒見過他。
永遠離開旅館的有兩種情況:患者沒錢治療了,或者醫(yī)院再沒有治療方案了。
沈君記得,林妍是在一個星期四的下午離開的旅館?!按蠓蜃屗丶茵B(yǎng)著?!彪x開旅館以后,林妍給沈君發(fā)過兩次信息,就沒再等到過她的消息。
偶爾,沈君還會翻出她的微信照片,看看她的模樣。
先前的患者走了,新一波的患者又會住進來。等到下一次化療或復查,離開的患者又會回到這里。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
每個月,除了陪妻子到北京看病,余下的日子里,38歲的沈君是一名長途貨車司機,經(jīng)常往返于內(nèi)蒙古和山東之間。“回去把患者安排好了,我就出車,在家待著,一天都待不了?!闭f這話時,他神情木然。
編輯:周佳佳
關(guān)鍵詞:北京 癌癥旅館 患者蝸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