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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自我救贖的再出發(fā)
———電視連續(xù)劇《返城年代》觀感
反映20世紀70年代末“老知青”返城創(chuàng)業(yè)生活的30集電視連續(xù)劇《返城年代》,在兩會期間開播,令人欣喜。
該劇編劇梁曉聲是人所共知的優(yōu)秀作家,全國政協(xié)委員。導演李文岐的《雪城》、《趙尚志》、《焦裕祿》等作品,曾獲“飛天獎”“五個一工程獎”等諸多國家級影視藝術(shù)重要獎項。
李文岐和梁曉聲,是“編”與“導”長期合作的典范,可謂持續(xù)近三十年電影電視劇創(chuàng)作的“黃金搭檔”。繼《雪城》之后,他倆又合作過電影《北大荒》、《臘月雪》。電視連續(xù)劇《返城年代》又一次刷新聯(lián)手記錄。老知青戰(zhàn)友文友再加哈爾濱老鄉(xiāng),相知相惜,配合默契。
《返城年代》描繪了改革開放“社會轉(zhuǎn)型”與老知青“個人命運轉(zhuǎn)折”的雙重變奏,是老知青“告別過去”的歷史集體記憶,呈現(xiàn)出宏大敘事的史詩品性。
“返城”是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終結(jié),也是知青重返城市、重返社會的一個新的人生起點。新時期之初,“知青”這一身份被逐步消解并重新定義。知青返城后經(jīng)歷的種種艱辛、求學謀生成家立業(yè),恰好與改革開放的洶涌大潮同步。他們在“積重難返百廢待興”的社會狀態(tài)中重新尋找自身定位,在茫然與彷徨中開始不自覺的探索和實驗。老知青在這個過程中的自我救贖、自我重塑,是城市改革的“原動力”之一,也是上世紀80年代社會變革實踐的標志性成果。
如今,老知青一代人已年逾花甲,歲月已老,而留在我們心里的“過去”,卻仍有“過不去”的情愫與糾結(jié)。而恰恰是“過不去”的那些溝坎,構(gòu)成了重溫歷史、追溯歷史的必然和必須。在這個影視商業(yè)化娛樂化的年代,文岐和曉聲不跟風不從眾,以良知、勇氣與執(zhí)著,賦予了“知青”這個老話題以新的生命活力。為老知青一代人、老知青后代、曾與知青生活有關(guān)聯(lián)的普通觀眾,以及對“文革”“一無所知”的年輕人,留下了一份具有歷史批判意識的“備忘錄”。
這個新的切入點,就是“昨天”“今天”與“明天”的關(guān)系。也就是知青與“文革”的關(guān)系、知青與改革的緊張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正是戲劇的“矛盾沖突”,由矛盾沖突而衍生為戲劇情節(jié)。但沖突的設置一旦虛假,會造成情節(jié)的虛假?!斗党悄甏芬哉鎸嵣鷦拥睦现嗳宋锶合?,呈現(xiàn)了這種“關(guān)系”的復雜性,因而具有可貴的史學價值。
“昨天”的知青,曾經(jīng)叱咤風云躊躇滿志,當理想之舟擱淺而黯然返城之后,從理想跌落現(xiàn)實,才發(fā)現(xiàn)面對“今天”的自己,竟然比先前的貧困更加一無所有。上世紀70年代末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年代,所有的中國人都一無所有。而知青在回到生長的城市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無房無錢無謀生技能的“一無所有”之外,更嚴重的是自己知識文化的缺失、精神的貧乏、觀念的落伍。“文革”時代沒有“社會”只有“集體”,當老知青被拋出以往的“知青集體”,還原為孤立無助的個體之時,如何重新融入社會,需要跨越的最大障礙是自己?!斗党悄甏纺兄鹘橇殖唬钍苤鄵泶?,有能力有正義感有號召力,得到市領(lǐng)導老干部的賞識,被破例調(diào)入知青辦當了干部,卻在體制的束縛下無可作為。他毅然辭去知青辦的“鐵飯碗”,主動從“體制內(nèi)”走到了“體制外”。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困境中,林超然帶著幾個哥們自發(fā)組成的知青小團隊,幫人刷墻賣餃子修自行車,自謀生路掙錢養(yǎng)家。“個體戶”是那個時代帶有歧視性質(zhì)的稱謂,用今天的語詞,應該是“自主創(chuàng)業(yè)”。由此看來“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發(fā)明權(quán),應該屬于老知青。在知青后半生為生存發(fā)展所進行的“極地反擊”中,他們所擁有的是知青時代留下的唯一財富——頑強堅韌的個性、自覺或不自覺的社會責任擔當。這是一個矛盾體互補的兩面:知青在苦難中鍛造的頑強與堅韌的意志,幫助知青度過了比知青年代更艱難的歲月,由此迎戰(zhàn)命運突出重圍,最終絕路逢生。
在這個意義上說,《返城年代》對歷史所采取的客觀辯證的態(tài)度,仍然不失梁曉聲、李文岐積極進取的一貫風格。
但《返城年代》新時期蓬勃的陽光,并沒有掩飾或規(guī)避“昨天”的罪惡。返城知青正處于新舊交替時代的夾縫之中,不徹底清理清算“昨天”的舊賬,就無法坦蕩地走向“明天”。劇中男二號羅一民以及另一個知青何春暉的故事,可作為兩個互相映襯的對比。小鐵匠羅一民當年暗中喜愛一個女同學,卻在無意的玩笑捉弄中導致女同學凍傷致殘,回城后,他一直被自責悔恨折磨,經(jīng)歷了反復的內(nèi)心掙扎后,在知青哥們的支持下,最終對受害人表達了歉意。我們可因此認為,《返城年代》是在替所有的知青,向“昨天”被自己的愚昧無知傷害過的人公開道歉。感謝《返城年代》!向文岐和曉聲的真誠致敬!
而何春暉卻是另一番情形。他在“文革”中曾經(jīng)動手打過林超然的岳父何校長,回城后,既希望能被何校長錄用為該校教師,卻又沒有勇氣對何校長表示自己的悔恨,幾番猶豫徘徊拖延,終是無法戰(zhàn)勝自己。當何校長以寬大的胸懷主動尋找他,希望他走出陰影重新開始生活之時,他卻不辭而別遠走高飛,選擇在躲避和遺忘中度過余生……
面對當下而言,這不失為一個意味深長的警示———遲來的懺悔和道歉,損毀的不僅是受害人,而是施害人自己。一個怯弱而卑微的靈魂,他煎熬的內(nèi)心將永遠不得安寧……
《返城年代》中多位知青人物群像的塑造,也別有新意令人難忘。編劇和導演充分運用了幽默風趣的東北語言優(yōu)勢,使得人物性格豐富飽滿。幾個家庭不同時代的命運變遷、知青之間今昔遷延的情感糾葛,在導演的人性化處理下,超越意識形態(tài)的藩籬,充滿溫情和包容的人文關(guān)懷。劇情的推進跌宕起伏充滿懸念,日常生活場景、細節(jié)、服飾、音樂……均散發(fā)著濃郁的“80年代”氣息。李文岐導演擅長的東北風情和哈爾濱城市風光,為老知青的奮斗與甘苦,鋪設了純美而明亮的視覺背景。
《返城年代》告訴我們:知青一代人,恰恰是在經(jīng)歷了返城的“二次冶煉”后,他們之中的一部分,才真正成為有文化、有知識、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然而,當他們終于擁有了這些寶貴的精神財富之時,老知青已逐漸步入了中年和老年。在這個意義上說,這是一部亦喜亦悲的悲喜劇。
《返城年代》完成于2011年,播映于2014年。我們期待著該劇所呈現(xiàn)的歷史自覺及超前意識,能夠?qū)袢擞兴鶈⑽?,以此觀照明天。
編輯:羅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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