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正常生意實為暴力壟斷強買強賣

檢察官講述劉永添等54人涉黑案辦案故事

徐盈雁 鐘亞雅

“從2016年11月我們受理此案，到2018年2月法院宣判，前后長達一年多時間?！薄皬脑缟?點到晚上9點，連續(xù)開庭審理了13天，消耗很大?！薄氨桓嫒?4名，辯護律師74名，均刷新了廣州涉黑案件紀錄?！苯眨浾咦哌M廣東省廣州市荔灣區(qū)檢察院，聽辦案檢察官講述廣州市黃埔區(qū)東區(qū)街劉村居委會原黨委書記劉永添等54人涉黑案辦案故事。

揭開涉黑團伙“虛假面具”

廣州市黃埔區(qū)東區(qū)街劉村，是劉永添等54人涉黑案主要案發(fā)地。與傳統(tǒng)“打打殺殺”的涉黑案不同，劉村村民并不恐懼劉永添等人的存在，甚至還有村民在開庭期間向法院提供被告人不在場的證據(jù)。

辦案檢察官告訴記者，這主要是因為劉永添犯罪團伙善于自我包裝，一些不明真相的村民在配合團伙進行擺場等擾亂施工秩序的活動時，該團伙會將部分非法所得“惠及”上述村民。

隨著檢察機關審查起訴工作的逐步推進，劉永添犯罪團伙的“虛假面具”被徹底揭開。

1999年，劉永添當選廣州市蘿崗區(qū)(現(xiàn)為黃埔區(qū))東區(qū)街劉村社區(qū)居民委員會黨委書記。2004年12月24日，劉永添糾集劉永東等人，在劉村居委會門前持槍、木棍、鐵棍等工具，對他人實施圍攻追打、砸燒車輛，一舉奠定了以劉永添為首的劉村“村霸”地位。同年，劉永添、朱志高等人共同成立廣東砼利混凝土有限公司(下稱“砼利公司”)，由朱志高任法定代表人。2006年9月，劉永東成立廣州市蘿崗區(qū)宏盛土石方工程隊(下稱“宏盛工程隊”)。

隨后，劉永添利用其居委會黨委書記的身份，逐漸形成了“劉村轄區(qū)內(nèi)所屬村、社土地上的工程必須由本村、社人員承建，外人不能插手”的規(guī)則。陳鏡登、劉永東進一步約定：劉村轄區(qū)內(nèi)劉北、劉南、劉中、華甫、洋城崗所屬區(qū)域的工程、地材由宏盛工程隊承接，崗貝、元崗、雙井、荷村、新南村等其余區(qū)域的工程、地材由陳鏡登承接，處于邊界或各村土地交界的工程則共同承建。

2010年，砼利公司更名為廣東穗強混凝土有限公司(下稱“穗強公司”)，在公司仍由朱志高實際操縱的情況下，變更了法定代表人，并制定公司內(nèi)部規(guī)定：當穗強公司在爭搶劉村范圍內(nèi)的建筑工程混凝土業(yè)務或供應過程中，與其他公司或個人出現(xiàn)糾紛時，公司法定代表人、總經(jīng)理及所有業(yè)務員都必須趕到現(xiàn)場幫忙，確保穗強公司最終獲利。

“正常生意”下的暴力壟斷

縱觀劉永添等人犯罪事實，一個明顯特點就是幾乎所有犯罪活動都以“公司”名義進行，絕大多數(shù)強迫交易均以“合同”方式開展。

庭審中，辯護人發(fā)表辯護意見稱，涉案人員沒有形成黑社會性質組織，認為他們只是在進行“正常生意”，劉永添等人則辯稱“都是村集體的決議”，不少被告人也辯稱“我是公司職員，我只是在做公司分配的事”。

對此，辦案檢察官認為，所謂“正常生意”，不過是劉永添等人以公司為掩護的暴力壟斷。

比如，2009年12月，廣州梁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競標獲得黃埔區(qū)某工業(yè)區(qū)內(nèi)的數(shù)控項目(位于劉村社區(qū))。施工期間，砼利公司通過派人強行攔截混凝土攪拌車、阻擋施工等手段，導致其他供貨商不敢供貨。梁某公司只好將混凝土供貨商更換為砼利公司，后與砼利公司簽訂遠高于市場價格的供貨合同。

又比如，2013年至2015年間，湖北華某建設工程有限公司和江蘇南通某建集團有限公司先后承建中海譽城(位于劉村社區(qū))二期A7、A8棟，三期A9、A10土建、初裝工程。劉永添犯罪團伙利用長期以來形成的在該地區(qū)的威懾力，與湖北華某建設工程有限公司及江蘇南通某建集團有限公司談判，迫使兩家公司將工程的建材和混凝土業(yè)務交由宏盛工程隊和穗強公司承接，并由劉永添犯罪團伙中的劉志坤負責工程的財務管理。據(jù)統(tǒng)計，兩家公司混凝土共損失約335.3萬余元，建筑材料共損失約122.9萬余元。

經(jīng)檢察機關審查，2008年至2016年間，劉永添、朱志高、陳鏡登、劉永東，糾集劉村華甫一社原社長鐘業(yè)泉、原副社長鐘兆恒，劉村華甫二社原社長鐘桂成、原副社長鐘志堅、鐘燦華，劉村北一社原社長劉志明，穗強公司總經(jīng)理孔永熊，帶領各自社員、公司業(yè)務員等人，通過實施強迫交易、尋釁滋事等違法犯罪手段爭搶工程。同時，在工程混凝土供應業(yè)務由其他公司承接的情況下，或通過語言威脅、阻撓施工，或通過劉永添以居委會黨委書記身份出面“調(diào)解談判”等方式，向承建方或其他混凝土公司索取“地材費”“管理費”等作為補償。

“通過這些手段，該團伙逐步形成了以劉永添、朱志高、陳鏡登、劉永東為組織、領導者，以劉志釗等人為積極參加者，以孫智文等人為一般參加者的黑社會性質組織。”辦案檢察官說。

四人被認定為組織者領導者

采訪中，辦案檢察官坦言，由于劉永添等人善于偽裝，給案件的審查起訴制造了一定的“麻煩”。

在組織者、領導者認定方面，為何將劉永添、朱志高、陳鏡登、劉永東4人同時認定為組織者、領導者，而不是單獨認定“村霸”劉永添為唯一組織者、領導者，將其他三人“降一檔”認定？

辦案檢察官回應說，通過對事實和證據(jù)的分析，檢察機關認為4人之間并非從屬關系，而是有著共同的明確的犯罪目的，即通過非法手段追求經(jīng)濟利益?！半m然每個人做事不互相商量，但他們分工有序。一個項目有若干環(huán)節(jié)，每個人控制相應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互相幫助。”

而對大家關注的“幫規(guī)戒律”，辦案檢察官表示，此案中，“幫規(guī)戒律”雖然沒有白紙黑字，但卻是查實存在的?！皠⒂捞淼热颂岢觯遢爡^(qū)工程必須由本村人承接，若與外地公司在工地發(fā)生糾紛，本村所有經(jīng)理、業(yè)務員都必須前往現(xiàn)場幫本地公司。而且組織成員也是這么落實的，結合外地公司或被強行趕走或被迫同意合作等事實，我們認為這就是幫規(guī)戒律?！?/p>

“另外，該團伙暴力性、組織性、壟斷性明顯?！鞭k案檢察官補充說，“有人認為劉永添等人的勢力離開了劉村就無從體現(xiàn)，我們認為正因為外人做不了劉村的工程，才證實了劉永添等人的犯罪組織性?！?/p>

審查起訴中，檢察機關還發(fā)現(xiàn)，劉永添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規(guī)避偵查的準備。辦案檢察官介紹說，在前期，劉永添在公司持有股份，到了后期，其“抽身”而出不再持有任何股份。

2018年2月10日，荔灣區(qū)法院一審判決認定，劉永添、陳鏡登、劉永東、朱志高4人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強迫交易罪，敲詐勒索罪等，數(shù)罪并罰，對其分別決定執(zhí)行二十年至十八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四年至三年不等。對劉永添并處沒收財產(chǎn)5020萬元，罰金120萬元；對陳鏡登等3人各并處沒收財產(chǎn)3000萬元，罰金98萬元。對劉志釗等50人以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強迫交易罪、敲詐勒索罪、故意傷害罪等，分別判處十二年零九個月至二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并處32萬元至1萬元不等的罰金。